美国联准会日前发布《金融稳定报告》，这份每半年一次评估美国金融风险的报告指出：企业债水位高涨、全球利率长期处于低档的不良影响、提议与法定货币挂钩的“稳定币”兴起，对金融体系构成潜在威胁。前两者在国际金融领域是老生常谈，后者则是首度被点名的新警讯。中国近来力推区块链，人民银行也即将发行人民币“数位货币/电子支付”（DCEP），美联准会的警告因而格外令人瞩目。
稳定币威胁美元
所谓“稳定币”，是相对比特币等价格不稳定的虚拟货币而言。那些以“钱币”命名却没有发行准备的数位商品，市场通常视为投机工具，价格暴起暴落，不能获得多数人信任而成为真正的“支付或价值储存工具”。但连结资产的虚拟货币就具有稳定性，例如脸书开发的Libra，就计划与美元、欧元、日元、英镑和新加坡元等一篮子货币挂钩。与法定货币挂钩而获得市场信赖的“稳定币”如广泛使用，将威胁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主要理由，是其跨境支付的优越性。国际贸易以虚拟货币支付将没有境内、外的区别，无须绑定银行也不必付手续费，可完全取代传统的外汇转帐。对各国来说，这使金融监管形同虚设；对美国来说，还将威胁美元的主导地位。
依据国际清算银行今年9月发布的调查报告，全球外汇市场每日涉及美元的交易金额高达5.82兆美元，占所有交易的88.3%；而美国透过“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能完全掌握这些交易，检视其是否违反美国的贸易法令。能管控全球近9成的外汇转帐，是美国无需任何国家协助，即能遂行其贸易制裁政策的基础。
因此美国对新兴的虚拟货币心怀疑虑，包括脸书的Libra。这些使用区块链技术的金融产品和以往的电子转帐不同，具有去中心化与匿名的特性，即便脸书是美国企业，同意美国政府介入，技术上也无法监管。如此不仅在洗钱、资恐防治上可能失控，也将动摇美国贸易制裁令的长臂管辖权。今年7月，美国国会即以Libra将带给全球金融体系“系统性风险”为由，要求脸书暂停开发，直到国会及监管机构完成对其全球金融体系的风险调查评估。
然而美国对美元霸权的坚持，同时也提供各国摆脱美元的诱因，数位货币的发展则提供技术上的可行性。今年8月，英国央行行长卡尼在全球央行年会上即建议各国央行应考虑联手创建一种虚拟货币，以取代美元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11月中的金砖国家峰会，金砖国家商业委员会也表示将在成员国间建立一个以加密货币支付的结算系统。一向保守的Fed，10月间也开始讨论是否要发行“数位美元”，以维持美元优势。
陆拥8成区块链专利
无论如何，随着区块链与数位货币的发展，美元的霸权地位将受冲击。人民币DCEP若设计完善，有机会成为国际贸易媒介的新选项。这些贸易不透过“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转帐，可摆脱美国监控，如果使用者多，将动摇美国的长臂管辖权。目前中国的优势是技术领先，拥有全球80%以上的区块链专利；而美国的两难则是，即便给技术可堪比拟的Libra发行绿灯以对抗人民币DCEP，同样会丧失美元的主导性。人民币DCEP丢进国际金融体系，激起的涟漪，有可能转化为巨浪。
（作者罗庆生为台湾国际战略学会执行长、博士）
